那天,母親頂著兩條青黑色「小蛇」回家時,全家人都愣住了。蜿蜒的紋路盤踞在她眉骨上,與傳統柔美的眉形截然不同。姐姐手中的瓜子撒了一地,姐夫憋笑憋得滿臉通紅,小侄女直接嚇得躲到沙發后。
「媽,您這是...」我話未說完,父親已經摔了茶杯:「六十歲的人學小年輕紋身,像什麼樣子!」

母親抿著嘴,像做錯事的孩子躲進廚房。接下來的日子,她成了親戚群里的笑話。表妹把照片P成網游BOSS,家族聚會時總有人用「蛇精姨」打趣。
她只是低頭擇菜,任由那些調侃像針一樣扎在沉默里。

直到中秋夜,姑媽又拿眉毛說事時,母親突然放下月餅,眼淚砸在餐桌上:「你們以為我愿意嗎?」她顫抖著指向左眉:「這里...二十年前被醉酒的他用開水燙過...」
餐廳瞬間死寂。她撩起額發,露出眉骨上扭曲的肉色疤痕:「植皮三次都長不出眉毛,每天畫眉都要躲起來...今年體檢說可能是癌前病變,我才...」她哽咽著說不下去。
父親手中的酒杯開始搖晃。我們這才想起,母親確實二十年沒游過泳,風雨再大都堅持打傘。那些我們嘲笑的前衛紋身,實則是她精心挑選的——蛇在傳統文化中象征重生與治愈。

表妹突然沖過來抱住母親:「二姨,對不起...」曾經P圖的年輕人紛紛紅著眼眶道歉。父親默默撿起摔碎的茶杯,第一次握住了母親的手。

如今全家陪母親做了病灶切除,那對「小蛇眉」依然盤在她眉間。但我們再不會嘲笑——因為每道看似離經叛道的紋路,都可能藏著某個說不出口的二十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