開單元門,那股熟悉的酸臭味就撲鼻而來,濃得化不開。走上三樓,果然——對門王大媽的酸菜罈子又擺在了樓道裡,佔著小半個公共空間,蓋子虛掩著,味道正是從那裡飄出來的。
「又來了。」我捂著鼻子,快步進屋,對正在看電視的老公抱怨,「這都第幾次了?整個樓道都是這味兒,快燻成酸菜窖了!」
老公從沙發上起身,到門口看了看那個半人高的褐色罈子,沒說話。

王大媽是地道東北人,入秋就開始囤白菜大蔥,冬天必醃酸菜。往年都在屋裡,今年不知怎的,非說屋裡暖氣太熱,怕酸菜「傷熱」,硬是把罈子搬到了陰涼的樓道。
鄰里們私下嘀咕,可誰也不好意思當面說——大媽人挺熱心,就是這酸菜味,實在讓人有點受不了。
「要不我去說說?」我問。
「怎麼說?」老公搖頭,「直接讓搬走,傷了和氣。不說,咱天天聞這味,也不是個事兒。」
他摸著下巴想了想,忽然轉身進了屋。再出來時,手裡多了把鉗子和一小段鐵絲。我正納悶他要幹什麼,只見他蹲在罈子邊,用鉗子小心翼翼地把壇口用來固定蓋子的那圈舊鐵絲掐斷了,然後換上了手裡那截新鐵絲。接著,他又用鉗子在罈子腰部輕輕敲了幾下,聲音很輕,但足以讓陶壇發出悶悶的響聲。
整個過程不到兩分鍾,罈子還是那個罈子,位置也絲毫沒動。做完這些,他拉著我回屋,關上了門。
「這就完了?」我疑惑。
「等著瞧。」他神秘地笑笑。

第二天是週末,我出門倒垃圾,驚訝地發現——樓道裡那股酸臭味淡了,酸菜罈子也不見了!正巧碰到王大媽出門,她神色有點緊張,小聲跟我唸叨:「丫頭,你說怪不怪,我那酸菜……罈子封口好好的,可昨天半夜我老聽見外面有動靜,早上看那鐵絲好像被人動過,心裡直犯嘀咕,這酸菜……可不敢吃了,別是壞了招了什麼,趕緊讓我兒子搬下去扔了。
」
我回到家,把話轉述給老公。他正看報紙,頭也不抬:「人只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事。她本來就擔心樓道溫度醃不好酸菜,我動動鐵絲,敲敲罈子,她自己就多心了。酸菜沒了,鄰里和氣也在,多好。」
我這才恍然大悟。他沒吵沒鬧,也沒破壞別人的東西,只是用最不動聲色的方式,點破了對方心裡那點本就存在的疑慮。從那以後,樓道裡再沒出現過酸菜罈子,空氣清新,鄰里見面依然笑著打招呼。

有時候,解決問題不需要針鋒相對。了解人心,順勢而為,往往能四兩撥千斤。
那股縈繞不去的酸菜味,就這樣在一陣幾乎聽不見的敲擊聲裡,永遠地消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