航拍鏡頭下的兩棟三層小樓並肩而立，淺灰色外牆在陽光下格外醒目。中間那道連廊，本是兄弟情深的象徵，如今卻成了最刺眼的對照——弟弟家院前，嶄新的黑色鐵圍欄已巍然立起；哥哥家那邊，還是光禿禿的水泥地。紅色箭頭指向那片未乾透的地面，像一道新鮮的傷口。
這兩棟樓是兄弟倆一塊磚一塊瓦蓋起來的。當初說好了，父母留下的宅基地，兄弟平分；蓋房子的錢，各出一半。
連廊是大哥的主意：「以後咱兩家走動方便，孩子們也能常來往。」那些一起拌水泥、扛鋼筋的日子，雖然辛苦，心裡是暖的。
可房子蓋好，院牆的水泥還沒乾透，弟弟就悄沒聲地裝上了鐵圍欄。大哥站在自家院裡，看著那道閃著冷光的柵欄，心裡「咯噔」一下——這圍欄不偏不倚，正好卡在兩家宅基地的分界線上。
「咱家的院子，咋就成了你的地盤？」大哥心裡堵得慌。農村的院牆，從來不只是磚石壘的，更是人情堆的。可如今弟弟這鐵欄一豎，分明是在說：這是你的，那是我的。
弟媳有自己的道理：「年輕人成家了，誰也不想吃飯還要看人臉色。」法律上宅基地以戶為單位，可當初蓋房時，誰也沒白紙黑字寫下「你一半我一半」。沒有協議，全憑嘴皮子講情分。情分薄了，鐵欄桿就立起來了。
眼看兄弟倆要紅臉，一直沉默的大嫂開了口。她沒指責誰，只是指著連廊輕聲說：「你們看這廊子，還連著兩家呢。」
兄弟倆愣住了。
大嫂繼續說：「浙江那邊有句話說得明白：矮籬笆種點瓜藤，比鐵門管用。不堵路，不傷和氣，風能過，人也能過。」她看著那道鐵欄，「親情不是共用一個灶臺，是各自有鍋，還能端一碗熱湯互相遞。」
這句話像盆溫水，澆在了兄弟倆的心上。弟弟想起小時候生病，是大哥揹著他跑了幾里路去看醫生；大哥想起弟弟打工第一年，把大半工資塞給他娶媳婦。
那些一起吃苦的日子，難道真要因為一道鐵欄就散了？
弟弟紅了眼眶，大哥也背過身去抹眼淚。最後，弟弟拆了那段正對院門的鐵欄，換成了矮矮的木柵欄。哥哥在自家院裡種了棵柿子樹，樹枝伸過柵欄，秋天結果時，紅彤彤的柿子兩邊都能摘到。
新規要來了，以後建房都得白紙黑字寫明白。但兄弟倆更明白了：有些東西，合同寫不清，法律判不明。就像大嫂說的，真正的親人，是心裡留著那扇門——關上門各有天地，敞開了還是一家人。
那道矮柵欄還在，但兄弟倆常常隔著它遞一碗剛燉好的湯，送一把新摘的菜。他們終于懂了：分清界限不是割斷親情，而是為了讓這份情，走得更好、更遠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