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拿著我的手工包走進圖書館時,心裡是踏實的。我選了一個靠窗的角落,拿出毛線針和未完成的毛衣,開始一針一針地編織。整個過程,我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,呼吸都放得輕緩。圖書館裡人確實不多,空位很多,我絕沒有佔著位置不用。我只是覺得家裡太冷,又靜不下心,而這個安靜、有暖氣、充滿書卷氣的環境,能讓我專注于手上的活計。

然而,沒過多久,一位工作人員輕輕走過來,禮貌但堅定地請我停止織毛衣,說這「不太合適」。我感到困惑,甚至有些委屈。
我沒有發出聲音,沒有影響他人,沒有侵佔資源,為什麼不行? 第二天,我帶著一絲不服氣和求證的心情,再次帶著我的手工包、手機和保溫杯去了圖書館。結果依舊,我被溫和地「勸退」了。
我將這份不解發到網上,本以為會得到共鳴,沒想到引發了一場關于公共空間規則的激烈討論。

一派聲音認為我情有可原。 他們覺得,在人不多的前提下,進行安靜的手工活動無可厚非,是個人對空閒時間的合理利用,圖書館應有一定包容度。
但更多反對的聲音,指向了圖書館的核心功能與潛在的「滑坡效應」。 一位網友的比喻一針見血:「你拿毛線做手工,我拿青菜去圖館擇菜,他拿西瓜去圖館切著吃,其他人拿別的東西去圖館忙活,我們都不發聲音,你看行不行?」 這個略帶調侃的反問,揭示了問題的關鍵:圖書館的首要且唯一的功能,是閱讀、學習與思考。
它的環境、氛圍、規則,都是為這個核心功能服務的。允許一種與核心功能無關的安靜活動(如織毛衣),在邏輯上就無法拒絕其他同樣安靜但更偏離主旨的行為(如擇菜、吃飯、做其他手工)。一旦開口,管理標準將變得模糊,最終可能導致圖書館失去其作為嚴肅學習場所的獨特性和純粹性,滑向一個泛泛的「公共活動室」。
另一位網友說得更直接:「允許你織毛線,別人就可以織十字繡,大家都玩就不是圖書館了,成了老年活動中心。」
這些評論,尤其是關于「擇菜」和「西瓜」的類比,讓我陷入了沉思。
我意識到,我之前只考慮了自己「沒影響他人」的個體行為正當性,卻忽略了這個行為本身對空間功能定位的侵蝕,以及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。我想要的「安靜做手工」的環境,本質上與圖書館營造的「沉浸于知識」的環境,存在根本性的目的衝突。
我再也沒有帶著手工包去圖書館。我理解了工作人員的苦衷,也明白了那些反對聲背後的深層邏輯:公共空間的和諧,依賴于對共同規則和核心功能的尊重與守護。 個人的便利與舒適,不能凌駕于空間設立的初衷之上。圖書館那份特有的寧靜,需要每一個人,用符合其「閱讀」本質的行為去共同維護。這份理解,讓我雖然有些遺憾,但心服口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