醫院走廊的光線總是過于明亮,大理石地面反射著匆忙的鞋影。電梯門無聲滑開,幾名身著深色制服的工作人員推出一輛蓋著暗紅色絨布的四輪推車,絨佈下勾勒出長方形的輪廓。他們神色肅穆,動作沉穩,推著它向病房區深處走去,車輪碾過地面,發出輕微的、規律的聲響。
那一刻,時間彷彿在消毒水的氣味中凝固了。旁邊等候區裡,一個小夥子「嚯」地站起身,聲音因驚愕和憤怒而拔高:「這、這算什麼?棺材直接推進來?不怕嚇著人嗎?還有沒有點……」他後面關于「傳染」「恐慌」「管理」的質問,被身旁的母親輕聲截斷了。

「別怕,」母親拉住他的手,目光卻追隨著那緩緩移動的暗紅色輪廓,聲音平靜得像在訴說一個古老的道理,「每個鬼,都是別人想見,都見不到的親人。」
小夥子愣住了,一肚子義憤卡在喉嚨裡,像被這簡單一句話輕輕按下了消音鍵。他順著母親的目光看去,那暗紅色不再僅僅是恐怖或晦氣的象徵。他彷彿能看見,紅布之下,或許是一位慈祥祖父的安睡,或許是一位疲憊父親最後的旅程。工作人員的步伐莊重,那不是對死亡的炫耀,而是對生命終點的最後一次護送,給予逝者最後的體面,也給予生者一個相對私密、有尊嚴的告別空間。

網路上,人們對此看法各異。有人說「死者為大,最後一次了,寬容一點吧」,也有人說「別糾結,每張病床都死過人」。醫院,這個生與死的交界地,本就見證著最多的離別。新生兒的第一聲啼哭,與生命最後的嘆息,常常就在同一棟樓裡響起。

嚴格的管理、無菌的環境,是為了護衛生者;而對逝者最後路程的些許通融,或許是對人性與倫理的另一重尊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