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住一樓,門口有一塊不算大的半露天空地,緊鄰著單元樓的公共通道。看著這塊閒置的空地,我總覺得有點浪費。于是,我買了一個半人高的木製鞋櫃放了上去,把家裡常穿的幾雙鞋收納得整整齊齊。我覺得這挺合理,既利用了空間,又讓家門口顯得利落了些。

沒過幾天,鄰居們就有了議論。樓上的王阿姨委婉地說:「小李啊,這過道是大家走的,放個櫃子會不會擋路?」對門的年輕人也抱怨:「有時候搬個大件傢俱,都得側著身子過了。」 我當時不以為然,甚至有點不耐煩,心想:「
這點地方,至于嗎?又沒佔你們家地,我自己門口,還不能放點東西了?」 我客氣但堅定地回絕了他們的建議,鞋櫃依然穩穩地立在那裡。
直到那個週五的晚上,一件意想不到的事,徹底改變了我的想法。

那天深夜,我被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和呼喊聲驚醒。打開門,是同單元五樓的張大爺,他臉色煞白,語無倫次:「快!快幫忙!我老伴……她哮喘犯了,藥噴完了,喘不上氣……得馬上去醫院!」
我心頭一緊,立刻衝回屋拿車鑰匙。張大爺已經衝回樓道去攙扶老伴。更重要的是,我眼看著張大爺半扶半抱著幾乎昏迷的老伴,跌跌撞撞地從樓道拐出來。那個過道,因為我的鞋櫃凸出了一塊,變得異常狹窄。 張大爺側著身,費力地挪動,老伴的身體差點撞到櫃角。那一兩秒鐘的阻滯,在生死攸關的時刻,被無限拉長,顯得無比漫長和刺眼。
我衝上去,和他們一起,幾乎是擠過了那個瓶頸。
把病人安頓上車,一路疾馳到醫院。萬幸,經過搶救,張大媽脫離了危險。
從醫院回來,已是凌晨。我站在家門口,看著那個在夜色中沉默的鞋櫃。昏黃的路燈下,它不再是一個便利的收納工具,而像一道冰冷、自私的障礙。我清晰地回憶起張大爺那焦急扭曲的臉,和他老伴透過狹窄通道時那艱難的瞬間。我忽然明白了鄰居們那些「說三道四」背後,未曾明言的擔憂——那不是針對我個人的挑剔,而是對公共安全通道可能被堵塞的、最樸素的恐懼。 我佔用的是「空地」,但在緊急情況下,那可能就是一條至關重要的「生命通道」。
第二天一早,我沒再猶豫,默默地拆掉了那個鞋櫃,把它搬回了屋內。門前的空地恢復了一覽無餘的暢通。我沒有跟鄰居們多解釋什麼,但我知道,從那個夜晚之後,我再也無法心安理得地將一己之便,凌駕于整棟樓鄰居共同的安全底線之上。有些便利,不能以犧牲他人的安全為代價。這個教訓,我會記很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