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回家,看到樓道公共區域那個憑空出現的深棕色大櫃子,我火氣「噌」就上來了。它像一座小山,堵了半邊通道,上面還擺著幾盆半死不活的綠植。我敲開鄰居的門,儘量客氣地商量:「大哥,樓道是公共空間,放這麼大櫃子,大家進出都不方便,也影響安全,你看能不能挪進去?」
鄰居從門縫裡探出半張臉,不耐煩地揮手:「我家東西多,沒地方放!公攤面積我交了錢的,物業都不管,你操什麼心?」 門「砰」地關上了。

接下來的幾天,我又嘗試溝通了幾次,甚至找了物業。
物業上門勸說,鄰居嘴上應付,櫃子紋絲不動。我感覺自己像個徒勞的傻瓜,怒火在憋屈中越燒越旺。
「行,既然講不通道理,那就按不講理的來!」 我惡狠狠地想,「寇可往,吾亦可往! 公攤有你一份,也有我一份!」 一怒之下,我把自己家一個閒置的舊矮櫃也拖了出來,就緊挨著他家那個大櫃子放下。那一刻,有種幼稚的報復快感,我甚至盤算著,明天是不是該把冰箱裡那罐珍藏的臭豆腐也擺出來,再下一步,是不是該把太爺的遺照請出來「鎮場子」?

然而,這種「勝利」的滋味只維持了一夜。第二天早上,我出門時,發現門縫裡塞著一張對摺的紙條。
我疑惑地開啟,上面是幾行略顯潦草但誠懇的字:
「鄰居,你好。昨天看到你也放了個櫃子,我愣了一下,然後想了很久。之前你說的話,我沒往心裡去,是我不對。樓道是大家的生命通道,放櫃子確實自私,也有隱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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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母親有嚴重哮喘,最近天氣反覆,她偶爾會半夜不舒服。昨天看到兩個櫃子把樓道堵得更窄了,我突然很後怕——萬一哪天晚上需要緊急送醫,擔架或者輪椅會不會被耽誤那麼幾秒鐘?
想明白這點,我一身冷汗。我已經聯絡了回收舊傢俱的人,今天下午就來把我那個櫃子拉走。希望你也考慮一下,咱們都把公共空間讓出來,畢竟安全、暢通比什麼都重要。為之前的固執,說聲對不起。」
看完紙條,我臉上火辣辣的。我那點「互相傷害」的得意,在他關于母親健康和急救通道的擔憂面前,顯得格外狹隘和可笑。
我堵氣的行為,非但沒解決問題,反而在共同的安全防線上又加了一道障礙。
我沒有猶豫,立刻動手,默默地把自己的矮櫃拖回了家。那天下午,我聽到隔壁有搬動的聲響。透過貓眼,我看到鄰居和他的家人,正費力地將那個深棕色的大櫃子挪進屋。
樓道恢復了最初的寬敞與潔淨。那張紙條被我貼在了冰箱上。它時刻提醒我:憤怒和對抗往往是最無能的路,而理解和將心比心,哪怕是遲到的那一點,才是破解僵局唯一的鑰匙。 有些戰爭,沒有贏家;而有些退讓,才是真正的和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