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晚熄燈后,枕邊人突然說:「讓你爸爸搬出去吧。」
黑暗中這句話像突然亮起的刺眼白光,把我釘在床墊上。我下意識抓住被角:「這房子是我爸用退休金買的,300多萬呢。他一個人住我也不放心,你怎麼會這麼想?要搬也是我們搬。」
沉默在黑暗里蔓延了很久,他的聲音再次響起:「我知道房子是爸買的,但有老人在,總歸不方便。」
「不方便?」我撐起身子,「爸每天早出晚歸從不打擾我們,還變著花樣給我們做飯,哪不方便了?」
他嘆口氣:「你不在家時,我在客廳看球賽都不敢出聲。每次下班回來,第一眼就先看爸在不在客廳......」
我的心突然軟了一塊。原來那個每天笑呵呵給我夾菜的男人,在自己家里一直提著肩膀生活。
「可是爸去年剛做完心臟支架手術,一個人住萬一出事怎麼辦?而且這是他的家啊。
」
「那我們呢?」他聲音發緊,「我們什麼時候能有真正屬于自己的家?」
這句話像根細針扎進心里。我深吸一口氣:「如果你真覺得需要空間,我們可以出去租房子。」
「所以最終是我要搬出這個家?」他的聲音終于染上怒氣,「在你心里,我永遠排第二位是不是?」
就在這時,敲門聲輕輕響起。推門看見爸爸穿著洗舊的睡衣,頭髮花白地站在門口:「聽見你們聲音,來看看......」
我的眼淚突然決堤。這個用一輩子積蓄給我們安家的老人,此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。
「爸,沒事的,我們就是......」
「我都聽到了。」爸爸的手輕輕搭在我肩上,對明遠說:「爸知道你們年輕人需要空間,我上周其實去老年公寓看過環境了,食堂、醫務室都挺好......」
「絕對不行!」我緊緊抓住爸爸的手,那雙手上的老年斑在月光下特別明顯。
明遠突然蹲下來:「爸,我不是要趕您走。只是......有時候覺得您像小雅的另一雙眼睛。」他終于說出最深的心結:「我上次投資失敗的事,您後來看我的眼神一直帶著失望吧?」
爸爸愣住了:「孩子,那天我是心疼你熬夜查資料,才多看了幾眼啊。
」
三個人突然都沉默了。原來那些扎人的刺,都是自己想象出來的倒鉤。
後來我們坐在客廳聊到凌晨兩點,爸爸破例喝了半杯明遠的紅酒。我們發現老年公寓其實離小區就隔一條街,明遠小聲說:「要不每周讓爸去體驗兩天?就當......就當給我們放個假?」
今天清晨,我看見爸爸在廚房熬粥時,悄悄把明遠那份雞蛋煎成了他最喜歡的糖心蛋。而明遠出門前,自然地把爸爸的降壓藥放到了最顯眼的置物架上。

有些結需要慢慢解,有些路需要并肩走。
這世上大多數難題,原來都有第三種答案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