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喬琳活到今天,她大機率不會死——不是因為她變堅強了,而是我們總算有了「產后抑郁」四個字,能把她的崩潰寫進病歷,而不是寫進「矯情」。

可時間不能倒帶。

當年她抱著孩子站在河邊,腦子里只剩一句「我配不上當媽」,沒人告訴她這是病,得治。
她媽只會說「忍忍就過去」,她爸忙著上訪,連她剪短頭髮都沒發現。
超生罰款把家底掏空,也把親情撕成碎片,喬琳成了碎片里最大的那塊,墊在全家腳下,誰踩上去都不覺得疼。
許妍運氣好,被姥姥撿走,躲開了爛泥。
她拼命讀書,把姓氏改成「許」,像給自己換血。
可逃得再遠,夜里還是聽見姐姐在電話那頭哭:「妍妍,我撐不住了。
」她趕回去,只趕上殯儀館排隊領號。
那天她才知道,原來人死了,單位才肯給父親補發工資,像一場遲到二十年的打賞,惡心得她當場吐出來。
現在三孩都合法了,社區醫院貼著粉色海報:孕產期心理篩查免費。
喬建斌路過,盯著海報看了很久,回家把上訪材料全撕了。

撕完蹲在地上,像當年蹲在校門口等編制通知,只不過這次沒人通知他女兒還能不能活過來。
法律渠道確實多了,仲裁、訴訟、信訪局門口那排椅子換成了軟墊。
可遲到的正義不是正義,是刀子,專門扎活給死人看。
許妍試過替姐姐打官司,律師搖頭:產后抑郁自盡認定工傷?
全國都沒幾例。
她站在法院台階上突然懂了,制度補的是漏洞,不是人心。
最慘的是,喬琳到死都覺得自己是累贅。
她留下的日記本最后一頁寫著:「爸媽要是沒生我就好了。
」字被水漬暈開,像誰掉過淚。
許妍把那一頁撕下來,塑封好,隨身帶著。

逢人就說:你看,這不是她的錯,是我們的。
所以別急著感慨時代進步。
政策翻篇了,可那些被舊政策折斷的人,還躺在折頁里發疼。
心理咨詢熱線再發達,也打不進二十年前的廚房;勞動仲裁再公正,也裁不回一個姐姐。
我們能做的,不過是把「喬琳」們從「想不開」三個字里撈出來,寫進今天的病歷,別再讓她們的絕望被一句「矯情」打發。

下次聽見誰說「過去就讓它過去」,你把這篇文章甩給他。
告訴他:過不去,也不想過去。
除非我們敢回頭數數,到底還有多少喬琳,正在今天的河邊,抱著孩子,等一句「這不是你的錯」。